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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天国之钥 3 各色各样的客人 | 天国之钥

2025-02-17 14:13 p站小说 3520 ℃
  1503年暮春的一个早晨,海瑟早早就醒了,但一直躺在床上发呆没有起床。正当太阳越来越高、老躺在床上已经感到有些燥热了的时候,他终于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该起床了。然而,还没等到最终下定决心,二楼的窗外就传来了相当大的铃声,惊得他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是一楼有人拉动摇铃的长绳,有人来拜访了。
  海瑟慌忙起床,三下两下披上上衣,光着脚跑到窗前,把上衣最上方的几颗扣子扣好,打开窗户一看,姐夫弗朗哥正在下面冲自己招手。“您稍等一下……稍等一下我马上就来开门!”海瑟这样喊道,离开窗户赶紧穿起衣服来。穿袜子的时候,他看到脚上沾了不少石屑与小石块,连忙拍掉小石子,残留着石屑粉尘就赶紧把袜子穿上了。
  穿好衣服,站起身,下到二楼,环视四周,只见各种碎石、垃圾甚至发霉了的食物到处都是,脏了没洗的衣服也直接摊在地上,上面好像还被踩过几脚。彻底打扫的时间是不可能有了,海瑟干脆拿脏衣服当大抹布,尽可能地把所有垃圾和脏东西都裹了进去,让屋子变得勉强能看,然后把脏衣服打个包扔进了衣柜,而衣柜里这样的裹着垃圾的脏衣服已经不止一件了。再拍打掉身上的灰土,海瑟腾腾腾地下了楼,给弗朗哥打开了门。
  “姐夫……快请进,”海瑟不好意思地说,“我昨天睡太晚了所以那啥……刚才就还没起来。今天一大早就来,有什么事呀?”
  “没啥事,来看看你。”弗朗哥一边上楼一边说,“好久没来了。”
  “嗯,看看,看看。”海瑟殷勤又紧张地说,“不好意思啊最近都没怎么收拾,屋里乱七八糟的……”
  弗朗哥上到二楼,快速地瞟了一下,地上落着不少石材的碎屑,还有很新的拖拽痕迹,基本上刚刚发生了什么就很清楚了。伸手想去扶栏杆,看见上面落着那么多灰,又把手缩了回来。待到海瑟也上了二楼,弗朗哥刻意地把视线重点放在了海瑟摆放在二楼的雕像五个。先是静静地看了一会雕像,突然开口问道:
  “海瑟,你现在大概多长时间能出一个作品啊?”说着看向了海瑟的眼睛。
  海瑟突然被问,有点措手不及,一时间不清楚姐夫为什么问这个,只得实话实说:“差不多……将近一个月能雕出一座吧。”
  弗朗哥点了点头,又环视一周这些雕像,接着问道:“那么,这里有五个月的份……海瑟你,生意是不是不太顺利啊?”
  海瑟陷入了小小的慌乱。稍微思索了一下稳定一下心神,他说:“不,没有……那啥,已经卖出去两座了。而且,毕竟我还是有点那啥,哈哈,年轻人的心高气傲嘛,想把价格定高一些,多挣一些富贵之人的钱,所以也不着急赶紧出手……哈哈。”
  弗朗哥微笑着看着他,似信非信的样子。海瑟正迟疑要不要再追加几句,窗外就又传来了摇铃声。海瑟说了句抱歉,快步走到窗前,打开窗子,只见下面站着三个人,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一个精神有肌肉的青年男子,还有一个戴着头巾的女子,都是普通市民打扮,三人看见海瑟打开了窗户,笑嘻嘻地朝他招手。
  和三人的预想不同,海瑟并没有如往常那样也笑嘻嘻地向他们挥手,而是一幅大难临头的样子,还向他们挤眉弄眼。楼下的三人没有一个看明白海瑟的挤眉弄眼是想表达什么的,不过海瑟自己其实也没想好,只是提醒三人注意。
  “好的,我这就来开门!”海瑟这样说过之后就从窗口退回了,但窗户并没有关,而且故意大声对姐夫说:“姐夫,有三位可能的顾客今天说要来看看我的雕像,你看这不就来了。幸好你早晨来让我起了床,否则我可没法见人了!”
  “看来是睡着懒觉被姐夫逮到了。”楼下的女子低声说。
  “也就是说让咱们假扮顾客呗。”中年男子叹了口气说。
  “啊?假扮顾客?”青年男子慌了神,“也就是说要假装自己是那些能买得起雕塑装点宅邸的富豪呗?这我哪行啊!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就在这三句话之间,海瑟已经一路小跑下到了一楼,飞快地打开了大门,冲到三人面前,在喘气的间隙,压低声音对三人说:“拜托了,拜托了,装一下就好,糊弄一下我姐夫,好不好?”未待三人回复,听到身后姐夫脚步声的海瑟又放大了音量:“三位,快请进!来来来,快请进请进!”说着把三个人生拉硬拽了进来。
  “欢迎,欢迎。”弗朗哥展现出一位成熟商人的熟稔礼仪,“我是海瑟的姐夫,石材商人弗朗哥。有幸与三位相见,是来看看海瑟的雕像吗?”
  “啊……是的,有幸相见。”中年男人也行礼,但在该自报家门的时候犹豫不决,青年男人则直接僵住了。
  这种时候,解决了尴尬的是戴着头巾的女子。只见她轻施一礼,开口道:“海瑟虽才华盖世,但毕竟是曾被教会调查的人。我们再怎么欣赏他的才华,也还是想尽量少暴露身份,换装隐名而来,免得让自己和家族陷入危险。对此,您一定能理解吧?”说着还拉了拉头巾,让自己阴影里的面容更加模糊不清。
  旁边的青年男子一下子就放心了:这下,不光解释了为什么不自报家门的问题,还解释了为什么穿着打扮如此平凡的问题。海瑟在心里也给她一个劲地鼓掌。
  “啊,是的,是的是的,当然。”弗朗哥连连点头,“那么,海瑟,咱们带客人们看看雕像吧?”
  “好的!来客人们请跟我们上楼。”说着海瑟请弗朗哥和三位来访者走在前面,上了二楼去看雕塑。
  看雕塑的时间只有十几分钟,按说应该非常快乐,实际上却满是煎熬。三个人既不是富豪,也不是来买东西的,如今赶鸭子上架,演得漏洞百出,到后来连说话都结巴了。最后,眼看着实在演不下去了,中年男人硬是编了一个“现在就是先看看刚才已经跟人约好了还有事下次再来”的牵强借口,三个人逃一般地跑掉了。
  站在一楼,看着三个人逃走的背影,弗朗哥轻轻点了点头,把海瑟拉回了门里。海瑟开始紧张了。
  “海瑟,我今天就是来看看你,看你还挺精神的我也就放心了。”弗朗哥倒是并没有把他所看出的挑明,“虽然这是我的库房吧,平时我也经常不在威尼斯,没法经常来看你,你一个人住也挺不容易的。来,这个……”他从腰后取出一个比拳头还小一点但塞得鼓囊囊沉甸甸的小布包,“这个你先用着吧,是我和你姐姐的心意。”
  “不,不不,不用的。”海瑟有点慌神,“我自己……没问题的,我卖得出去的,我可以自给自足……”
  “拿着吧!”弗朗哥放大了些音量,稍微强势地把小布包塞给了海瑟,“像你这样有才华的雕刻师,作品如果贱卖了确实可惜。但是想让富豪知道你、来买你的雕像,需要的时间还是不少的,这段时间别亏待自己。既然你能自给自足的话,就用它来改善一下生活吧。那么我有时间再来。”说完就带上门离开了。
  伫立许久,海瑟才颓唐地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楼梯上。他右手攥着的钱袋也放在了楼梯上,从里面发出贵金属的碰撞声。
  “不行啊……”海瑟表情呆滞地坐在黑暗中喃喃自语,“弗朗哥他,肯定什么都已经看出来了吧……”呆滞逐渐变成垂头丧气,终于松开了拿着钱袋的手,交叠在腿上,把头深深垂了下去搭在胳膊上。

  此时的整个一楼仓库,都没有开窗,深深的黑暗笼罩住了海瑟,只有头顶斜上方还有些从二楼阳台洒进来的阳光。就在黑暗中的海瑟已经快要沉入静止的时间时,从上方阳光的方向传来了悦耳的声音:
  “海瑟,海瑟,还没好吗?”
  这声音明显来自一个女孩子,声音既有小女孩的清丽,又有大姑娘的俊秀,还有仿佛名贵乐器般既丰富又协调的声音细节,让海瑟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而又如在梦中,怀疑自己听到了天使的召唤。
  “在,在呢。”海瑟连忙站起来,连放在楼梯台阶上的钱袋都忘了拿,“是谁呀?”没有再传来回答,海瑟三步并作两步爬上了二楼。
  二楼的所有窗户都敞着,尤其是阳台,采光特别地好,在这个清朗的上午,比一楼仓库要亮得多了,剧烈的光照迫使已经习惯了黑暗的海瑟紧紧闭上了双眼。再睁开眼睛,瞳孔紧缩的双眼逐渐恢复视力,一个女孩子出现在了他面前。
  这女孩离他七八米远,看上去十五六岁。穿着低调简朴的黑色连衣长裙,肩上扎着黑色的麻布斗篷,斗篷已经从头上放了下去,露出一头深酒红色的头发,前发剪得干脆利落,后方还有个发辫掩藏在衣服里。她站在海瑟打造的一尊雕像前面,双手背后,睁着大大的深蜜色眼睛露出微笑,半转着身体乖巧地看着海瑟。
  “你是哪……你是什么人?”海瑟再次问道。
  “我是客人啊,”女孩走近海瑟,“和刚才那三位一样,我也是来看你的作品的客人。所以,我也和之前三位客人一样穿着朴素的服装、隐瞒自己的姓名,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你……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了?”海瑟有点惊讶。
  “跟那三人差不多同时吧。”女孩以目光示意楼上,“只不过,他们从一楼进来,我从三楼进来。”
  按说,未经同意,擅自从别人家的阁楼闯入,这已经完全是盗贼行为了,现在马上抓住她并扭送治安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是怎么会有人这么干呢?女孩的天籁之音和可爱容颜让海瑟完全无法对她产生敌意。
  “那么,”海瑟逐渐冷静下来,露出一副绅士的模样,“虽说难知名字,到底该如何称呼小姐呢?”
  “叫我小百灵吧。”女孩不假思索地说。反应之快,让人感觉这个称呼肯定不是当场现想的,而是之前就曾经用过。
  小百灵这个名字,让海瑟听着,其实第一反应是那些风尘女子的化名。不过这种联想显然不适合当面说出来,而且看少女这澄澈的双瞳,肯定也与事实不符,海瑟便只是点点头,接受了这个名字。
  “那么小百灵,需要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些货品吗?”海瑟模仿着姐夫的商人嘴脸。
  “好啊,不过其实你之前给他们介绍的时候我已经从楼上听到一些了。”小百灵指了指刚才她在看的那座雕像,“所以说,这座雕像雕刻的是‘受罚的美狄亚’吗?刚才光听声音了还没看。她就是美狄亚?”
  海瑟刚要开口,突然觉得有些尴尬。“呃嗯……是的,这个是……并不是故事中的实际记载,而是我的个人发挥……就是,说在金羊毛的故事的最后,宙斯不光是将美狄亚的大锅放逐于天空,而且也把美狄亚本人囚禁在了其中……的这样一个场面。”
  “哼……?”小百灵点点头,一手扶着下巴,伸过头去去,仔仔细细地观看起来。
  小百灵越是仔细看,海瑟越觉得坐立不安。他雕的这个“受罚的美狄亚”,圆圆的底座是个大锅的锅口,美狄亚的身体倾斜在上面,从服装纹路的走势来看并不是她站在那里面,而是在某种神力的作用下从外面被吸进大锅里去。她的左脚和左小腿已经进入并消失在大锅中了,右腿蜷缩起来,右脚的脚背徒劳地用力想要勾住锅沿外侧,内收的大腿恰好掩盖住了她的私处。上半身以一个漂亮的弧度后仰,脸上露出惊恐畏惧的表情,双手上举,从鼓起的肌肉来看一定非常努力地想要张开双臂抓住锅沿,但做不到,因为她的手肘和手腕被两道锁链紧紧缠住,五根手指毫无作用地张到最大。而美狄亚身上的服装,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只是残破的布条,如深秋的残叶般非常勉强地挂在肋下与上臂,对双乳完全没有起到一点遮蔽作用,反而更像是某种强调与凸显了。
  如果“客人”是饱知世事的大人,也就算了。小百灵这样稚气未脱的女孩,睁着纯真无邪的双眼看着这样的作品,自己还在一边解说,这样的场面让海瑟自然而然地从心中也开始涌起罪恶感了,甚至真的觉得自己在亵渎什么。偏偏小百灵还看得非常认真,更令海瑟坐立不安。
  “嗯嗯,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小织也不知是真看懂了什么还是不懂装懂,只见她一手扶着下巴,转着圈看这座雕像,一边看还一边点着头自言自语。看了有三四分钟,终于将视线离开了雕像,看了看周围,走向了另外一座雕像。
  “那这个呢?”小织看向新的雕像,“这个又是哪位啊?”
  “这个是喇合,”海瑟解说道,“她生活在异教徒的城市里,因为袒护了基督徒而被城中的其他人捉住并杀害了。”
  小百灵带着微笑瞥了一眼海瑟:“喇合的话,她那个年代没有基督徒这个词吧?”
  “你……你知道得还挺多的。”海瑟叹了口气。小百灵展现出了与外表不太相符的丰富知识,这让海瑟心中的负罪感稍稍减轻了一些。
  “所以这个就是喇合被捉住之后、杀害之前的状态是吗,”小百灵绕着雕像团团转了几圈,“还挺坦然的。”
  “是啊。”海瑟说。这座雕像中,年轻女子喇合躺在一块石头上,背后捆绑的双手让她的胸脯更加凸起,身上的衣服已经散乱得无法遮蔽胸部与下体,赤裸的两腿竖起且并拢。蜷缩的足弓与脚趾显示出了紧张,而其脸上却是平静自若,仿佛已经对即将面临的命运了然于胸且无所畏惧。
  绕着雕像转了两圈之后,小百灵蹲到了喇合的腿的方向去,带着一点撒娇的语气看向了海瑟:“喂海瑟,这个地方腿干嘛并得这么严实嘛,又没有绳索捆着,让小腿稍微分开一些不就能看见了吗?”
  “别瞎说。”海瑟无奈地摇摇头,“让别人知道了会对你指指点点的。何况就算小腿分开了,凿子也施展不开。”
  “那海瑟会对我指指点点吗?”小百灵把雕像抛诸脑后,凑到了海瑟身边来,“海瑟会因为我说了这话而讨厌我吗?”
  “那个……不会。”海瑟无法直视小百灵通透的大眼睛而有点退缩,“因为你是客人,对吧,客人提些要求也是正常的。”
  “哼哼,没错,我可是客人。”小百灵挺起胸膛,“那么,咳咳,这些雕像,一座多少钱啊?”
  海瑟环顾了一圈自己摆在这里的五座雕像,略一思考:“这个……因为工期的不同而有所差别,不过平均而言,大概需要这个数吧。”然后在连说带比划,给出了一个对普通人而言相当大的数字。
  “这么贵?!”小百灵就好像站在行驶中的马车上而车轮轧过了一块石头似的,整个人弹了起来,脸上悠闲余裕的表情也完全不见了,代之以惊愕,“这个价钱的话……之前那三个人不可能买得起的吧。”
  “是啊……”海瑟解说道,“毕竟这么大块的雕刻用石材,本身的价值和运输费就很高昂了。我雕刻这么一座差不多得一个月,一个月的各种衣食开销都得算进去,除此之外谁还不想再存点积蓄呢。”说到这,他才想起被自己落在台阶上的钱袋子,往楼梯的方向走了几步,防止小百灵擅自跑下去,并接着说:“那三个人原本是我前些年到威尼斯来的时候就认识了的老朋友,本来约好了今天来看看我的新作品的,没想到正好赶上我姐夫在这,就让他们临时假装是潜在的客人了。可惜,赶鸭子上架,还是太勉强了。”
  “哦……”小百灵迷惑地看着海瑟,“那,为什么姐夫在这,就要让他们假装成潜在客人啊?不能直接说是来玩的朋友吗?”说着,小百灵就自顾自地坐在了海瑟平常雕刻时常坐的一个高脚凳上。
  海瑟见小百灵毫不客气地坐下了,自己便也拽出另一把椅子坐在了楼梯附近。“倒也不是不能说是来玩的朋友,只是……”他有点支支吾吾了,思来想去,又看了看小百灵纯真的眼睛,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哎,跟你说也没什么。就是……其实你也看到了,这些雕像实在是挺值钱的,我在威尼斯又不认识什么富豪,所以就……自打我到这来,只给我认识的人出售了一些小物件,这些值钱的大件,其实一件也没卖出去……”
  “哦……”小百灵点了点头,又用眼神示意海瑟继续往下说。
  海瑟指了指自己住的房子,说:“这些,这栋房子,都是我姐夫的。虽然说是让我随便住,终究还是觉得应该报答他们才对啊;就算一时半刻不能报答,也应该要自给自足才行,至少……至少不能再让姐夫和姐姐接济我了。所以我就想让那三个人演一演,做出某种让姐夫能放心的景气模样来。唉……现在想来是弄巧成拙了。”说完海瑟就低下头去,用左手扶住了脑袋。
  “这样啊。”小百灵连连点头,好像明白了什么的样子,“我还以为雕塑家都是那些王公富豪私人雇佣的呢,也有你这样自己干活、为生计而发愁的人啊。”
  “我原本也是被贵人雇佣的。”海瑟苦笑道,“后来我被……嗨,一言难尽的事情就略过吧,我被教会盯上了,说我用雕像亵渎神明,雇主不得不与我划清界限,我才跑到威尼斯来谋生计。”
  “嗯这个没错。”小百灵马上接话,“教会一点也没怀疑错人呢。”虽然嘴上这么说,眼睛却是饱含笑意,看来是在调侃海瑟。
  海瑟被说得很不好意思:“这个……这些个雕像是,我的一点点兴趣……不,其实很多王公富豪,也是这样的兴趣……如果我愿意为富豪们雕刻那种可以摆在教堂里的宗教圣像的话,我就直接去找他们了;但是我想,如果是威尼斯的话,或许有让我雕刻这种东西也能活下去的可能……如果一直卖不出去的话,那我大概只能转行,去找富豪们自荐,然后给他们赞助的教堂雕刻圣母和天使了。”
  “唔唔。”小百灵思考了一下,“既然如此,你一开始就先卖得便宜点嘛。我虽然不懂雕刻,不过至少知道,无论什么东西卖不出去,第一反应都应该是降价。只要这些东西有人买,从这个房间里出去,自然而然就会吸引到越来越多的人的。”
  这次海瑟没有马上回应。他低着头、目光迷茫地思考了好一会,才终于缓慢地点了点头:“是啊……是啊。我也,是应该暂时放下一些自矜,降低一些身段与价码了。到威尼斯来我是来重新开始的,不该想着一步登天啊。”
  如此说完之后,海瑟沉默了一会,却也没听到小百灵的回应,抬起头来看,才发现小百灵一只手杵在扶手上撑着腮帮,一脸不满地看着他。小百灵说:“你是长在深闺的大姑娘吗还吞吞吐吐的。我口风很严实的,你有什么想说的尽可以跟我说。不想说的话就算了,别吊我胃口。”
  “没有,没有的。”海瑟连连摆手。原本对这样一个初见且从阁楼进来的陌生人不吐露心迹也是非常自然的事情,但小百灵动听的声音有一种魔力,仿佛能之间传进人的心里,让人直接确信她确实是个口风很严的人。
  “但是……所以说,说来话长呢。”海瑟挠挠头,“都快中午了,你吃早饭了吗?我这有面包和饼干,我们边吃边说吧。”
  “好!”小百灵喜笑颜开。

  当海瑟端着装有面包、淡葡萄酒和饼干的大餐盘回到工作室的时候,只见桌子已经被摆好了,桌上久违地铺了桌布,两把椅子也被用湿抹布擦拭一新,而小百灵已经乖乖地站在了桌边,笑嘻嘻地看着海瑟,抹布什么的已经拧干晾在了阳台上,简直让人诧异这么短的时间是如何完成的。
  “真麻利啊。”海瑟这样说着,把餐盘放在了桌子上并落座,小百灵随之也坐在了他对面。
  “……怎么了?这样盯着我。”海瑟发现小百灵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不由得问道。
  小百灵马上把视线移开,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想看看你吃饭前会不会祷告。如果你不祷告,那我也不用了。”
  海瑟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太久没有跟别人一起吃饭了,我们家里也不太讲究这个,还好你不介意。”说完,切开一块面包,送进了自己嘴里,并喝了一口淡葡萄酒,慢慢咀嚼起来。
  小百灵见状,也直接吃了起来。吃了几口之后,她问道:“那么,海瑟,你从哪里来?你家在哪里啊?”
  “符腾堡。1477年我出生在那里。”海瑟回答道,“这是一个阿尔卑斯山以北的地方,那里有很多森林,气候也和这里大不一样。和威尼斯这样的大城市不同,那里虽然在周围相当大片范围内也已经算是大城市了,但毕竟比威尼斯要小得多,那里的人互相之间多多少少都认得,不会像这里的人那样习惯于街上全是陌生人的生活。”
  “嗯嗯。”小百灵点了点头,“我从小就在威尼斯生活,我是不太了解你说的那种。”
  “但我的家庭其实没有什么可说的。”海瑟回忆着说,“我父母是符腾堡当地的铜匠,顺便做着一点与铜料、铜器相关的小生意。我有一个哥哥,没有姐妹。按照当地传统,家业应该传给大儿子,而父母都更喜欢我,担心我长大之后的生计问题,就多方请人引荐,成功让我给符腾堡大公的专属雕刻师当了学徒。我的故事,主要在我的师父家那边。”
  “师父是个很厉害的人吧。”小百灵很配合地说。
  海瑟露出怀念的神色:“是啊。师父的名字是迈那迪雷亚·麦瑟斯,通过这个名字你可能也能听出来他是个拜占庭人。1445年师父生在君士坦丁堡,1449年才四岁,就跟着他叔叔西行避难。他叔叔是一位技艺精湛的雕刻师,师父从小就跟叔叔学雕刻,所以他也可以说是我的师祖了。辗转多地之后,他们大约于1451年到达了符腾堡开始定居下来售卖雕像。”
  “为什么是符腾堡呀?”小百灵打断海瑟,“要卖这么贵重的东西,直接来威尼斯这样的大城市不是更好吗?”
  海瑟没有因为被打断而不高兴,温柔地摇了摇头,解释道:“毕竟当年是躲避战争,逃难出来的啊。那时候穆斯林的攻势很猛烈,也有人往威尼斯跑,但师祖他们实在是怕了,觉得威尼斯还是太近了,随时可能被穆斯林一并拿下,要跑就应该再跑远点。符腾堡虽然不像威尼斯有这么多富豪,但也有南来北往的许多商队在那里交汇,所以雕像只要做得小一些,还是有销路的。”
  “这样啊……”小百灵点了点头,“那请继续吧。”
  海瑟继续讲着当年的故事:“在符腾堡卖雕像卖了三四年之后,符腾堡大公,哦当时还是伯爵,开始给师祖和师父他们下订单,或者订购雕像,或者让他们参与点缀城堡的装饰工程。1464年,师祖终于被符腾堡伯爵任命为终生受雇的专属雕刻师。之后又十年间,师父的第一个儿子出生又夭折,大女儿出生,师祖去世师父继任他的位置,师父的二女儿和二儿子出生。1485年年初,我开始跟着师父学雕刻。同年年底,师父的大女儿嫁给了来兜售高档石材而对师父的大女儿一见钟情的威尼斯石材商人,弗朗哥,也就是刚才我叫他姐夫的那个人。”
  “这样啊!”小百灵睁大了眼睛,“也就是说,你所说的姐姐,其实是师父的大女儿,并不是你的亲姐姐。”
  “对的。”海瑟点点头,“我只有一个哥哥,没有亲姐妹。我当了师父的学徒之后,因为刻苦用功,加上我可能对雕刻也有那么点悟性吧,虽然开始学得比他的亲儿子晚了两年,但是更得师父器重。师父的儿子当然对此很警惕,因为专属雕刻师的位置是不会留给两个人的;但是师父的二女儿对我就很好,屡屡从她哥哥手中袒护我,平时在我雕刻的时候也经常陪着我、帮助我……”
  “哦哦!”小百灵两眼放光,看来是讲到她所感兴趣的话题了。
  而另一边,海瑟却面带阴云:“1492年,原本健康强壮的师父,因为一点小病就突然起不来床了,在那个冬天差点死掉。还好他还是非常勉强地撑了过来,第二年夏天的时候,渐渐地也能下床走动了。但经历了这一遭劫难,他认定自己时日无多,必须在有生之年把后事安排好。所以他跟他的雇主,也是知心的朋友艾伯哈德五世说,自己的财产留给儿子,而伯爵专属雕刻师的职位留给徒弟,也就是我。”
  “真受重用啊。”小百灵感叹道。
  “是啊,师父看重我,我会感谢一辈子。”海瑟说,“但是,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师父的儿子那里,多年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他老大的不乐意,也不再掩饰什么了,曾经为此跟师父、跟朱莲大吵了几架。师父见自己连吵架的力气都已经挤不出来了,就趁着身体还凑合,主持了我跟朱莲的婚礼。哦对,朱莲就是师父的二女儿,她的名字叫朱莲。”
  “啊?”小百灵原本听得津津有味,听到婚礼这,表情突然凝固了,变成一幅惊愕而不知所措的样子。
  “怎么了?”海瑟见状,也停下来想问个清楚。
  小百灵尴尬地移开了视线,挠了挠头才说:“啊,这个……那个,我原本以为,你跟师父的女儿之间的故事,就是少年少女之间青涩的美好回忆,没想到,你们结、结结,都结婚了……那这样的话,”小百灵小心翼翼地看着海瑟的脸,“如果我猜错了的话抱歉哦,这样的话,这个婚姻,是不是有个不太理想的发展?”
  此话一出,海瑟比小百灵更加震惊:“你!你怎么知道?你……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个嘛……”小百灵挠了挠脸颊,看向了周围脏兮兮乱糟糟的房间,“就看你这屋子吧,无论什么身份也好,你身边但凡有个女人……不,除了你自己之外但凡还有第二个人,也不至于把房子住成这样。”
  “啊……是的。”海瑟心悦诚服,“也好,你对之后发生的事情,能有个心理准备也好。1496年,艾伯哈德五世作为符腾堡的第一个大公去世,师父几乎同时也跟着离世了。新上任的符腾堡统治者艾伯哈德二世跟师父的儿子关系很好,无视了先代的成命,没有任命我而是任命了他。我没法忍受那个人在我面前趾高气扬的样子,就离开了符腾堡,跟妻子一道,翻过阿尔卑斯山向南游历,威尼斯也来过,博洛尼亚也去过,罗马也去过,最往南曾到过西西里岛。两年后,友人捎来信件,告诉我艾伯哈德二世倒台,他的宫廷雕刻师也被解雇,让我赶紧回去。回到符腾堡之后,我被新君乌利希大公任命为新的宫廷雕刻师。那段时间,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
  小百灵听得有点害怕了:“那,然后呢?”
  “1500年,我和朱莲的女儿出生了。”海瑟的语气变得沉重,“但是朱莲她怀孕期间就一直体弱多病,分娩之后身体也一直没好起来,再没下过床,坚持了刚满两个月就去世了。女儿好像也有点什么天生的疾病,自从生下来就觉得她呼吸很辛苦,未满半岁而离开了人间。”
  “啊,这样啊……”小百灵的眼睛依然清澈但神采变得黯淡,搜肠刮肚地想了些安慰的词句,“那个,我……我听人说,婴儿和幼孩是没有罪孽的,他们夭折后肯定会上天堂。我想,肯定是孩子太挂念她的母亲,所以到天堂里去跟母亲团聚了……那个那个,当您蒙主召唤的时候,她们两个肯定会到天国的门口迎接您的。”也不知是因为太过紧张还是怎样,小百灵说着说着语气变得正式而恭敬了。
  “嗐,没事的。你不用这么紧张。”海瑟摆了摆手,把饼干往小百灵那里又递了递,自己也抓起一块送进嘴里,“来吃啊,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这话当时就有人跟我说过了,我虽然一时半刻还是没能走出来,但是事到如今毕竟已经过去三年了,去年离开符腾堡对我也是个机会,现在我已经完全走出来,能够正视自己的新生活了。”
  虽然说是已经完全走出来,但这种过于自信过于果断的说辞在聪明的小百灵看来完全就是在逞强。小百灵含混地嗯嗯了几声,一块接一块地吃了好几块饼干,直到吃得近乎噎住,才又喝了一大口淡葡萄酒。
  “咳咳咳,”小百灵把自己给呛住了,连连咳嗽,“那,海瑟,”她挣扎着说,“我能多待一会吗?现在外边……人多起来了,我有点那啥,不太方便被人看到……海瑟你该干啥就干啥,雕刻什么的,我在旁边看看,可以吗?”
  “行啊。”海瑟欣然接受了,“你不介意就好。”
  
  那天下午,海瑟对着一座半成品雕塑仔仔细细地雕刻,小百灵就站在他的身边睁大了眼睛去看凿子的轨迹一点点留在雕像上;海瑟为了思考细节而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小百灵就乖巧地坐在凳子上看着他的模样入神。
  终于,天色渐晚,一起吃过晚饭之后,小百灵说自己要走了,普通地走正门;海瑟也不挽留,送她下楼。在下楼梯下到最下面的时候,黑暗中,海瑟看见小百灵小小地跳了一下。海瑟不明所以,跟在后面走到那里的时候把手里的灯光靠近台阶,发现了那袋早早被自己忘在了台阶上的钱币,吓得他赶紧把钱袋抓在了手里。
  “打扰了你一整天,不好意思哦。”小百灵回过身来对海瑟说,“而且看了一天也没说买下什么,毕竟……嗯!毕竟我这样的客人,口味很刁钻嘛,”她开始嬉皮笑脸起来,“那袋钱币,就当是我给你未来更好作品预付的订金了。”
  “原来你就是我姐夫的女儿,”海瑟知道姐姐和姐夫并没有女儿,只是顺着小百灵的话往下说罢了,“那你就是我外甥女了。”
  “对了舅舅,”小百灵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件雨披,“那个可以借我吗?我下次来的时候再给你带来。”
  从客观的第三人视角来看,这完全就是一个不知哪来的小女飞贼偷偷钻进别人家里,蹭吃蹭喝享受了两顿饭之后,还想顺走一件外套。但是,无论是谁,如果站在海瑟的位置上,被小百灵那澄澈的眼睛盯着,又听着这天籁之音,恐怕都没法拒绝她的请求。海瑟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谢谢!”小百灵高兴地说,动听的声音令人非常受用。她从墙上解下来那件雨披,套在身上,又把已经垂到地上了的衣摆折叠起来用系带固定住,把头上的兜帽放下,几乎盖住了整张脸,但这次并不调节,而是摆摆手,轻巧地离开了。看来,穿戴这个雨披,主要就是为了遮住脸庞。
  “可能真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孩子吧。”海瑟喃喃自语,“还真是什么样的客人都有啊。”
  周围重新寂静下来,海瑟仿佛又能够听到远远传来的海波声,又好像是从天上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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