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泉宫里空寂无人。从大门进去，两排廊柱勾勒出一条通向宝座的道路。在希玛艾什家声望鼎隆的时候，这里曾经站满了皇亲国戚——这么说可能不太合适，名义上谢拉格仍然是一个议会制国家，但说了算的实际上还是希玛艾什家、旺楚克家和凯拉特的明家。而在文山·希玛艾什与妻子离奇去世后，这里就再也没有那么多“朋友”前来探望了。
恩希欧迪斯·希玛艾什坐在曾经属于他父亲的宝座上，头歪在一边。他的长羊毛斗篷被他披在胸前，今天确实格外的冷，大雪早在十日前就已经铺满谢拉格，仍不见减弱。他歪头看看手表，距离七点钟还有十五分钟，他按了按右耳边的头戴电台，“嘟”的一声，接通了。
“叶芝上校，都准备好了吗？”他用维多利亚语问道。
那边沉默了片刻，回答道：
“一切就绪。”
“好。”
恩希欧迪斯挂断了电台。他已经两周没有睡好了，在之前的十几天里，他把棋子一个一个放到他们应在的位置，有的棋子需要换个位置，有的则需要被挪开。尽管费了些周章，但还是在预定时间内完成了。
恩希欧迪斯的计划永远不会出问题。
他的所有准备工作都是为了今天，然而，在这最后的十分钟里，他居然开始打瞌睡了。没关系，他还能再坚持十分钟。
也许这一天过后，他会被万民敬仰；也许这一天过后，他会被万人唾骂；也许在这一天过后，他会得到他应得的一切；也许这一天过后，他会连最简单的梦想都遗失掉。但这无所谓，即便恩希欧迪斯·希玛艾什会死去，那也要等到明天再说。
而今天，他将会为我们上演一出怎样的戏剧？
“滴滴，滴滴。”
恩希欧迪斯的手表响了，七点了。
他再一次接通电台，那边已经等候了很久了。
“行动开始。”
说罢，他关掉了电台，在空寂的大殿里沉沉地睡去了。

0000，行动代号“雪境急救”开始，行动队员全员校正时间，统一开始行动。
0015，“阿尔法”小队占领谢拉格首都云坪市广播电视中心及《铃报》报社，同处一地的云坪市电信通信总部被同行的“回音”小队镇压，三处通信单位已经确保。
0027，已经被策反的首都卫戍师与“马肯森”小队汇合，进入临战戒备状态。
0035，被邀请到蔓珠院的格萨尔·旺楚克及其扈从在会议室内被“X射线”小队抓捕，他与蒲甘·明均于日前收到恩希欧迪斯·希玛艾什邀请，后者声称将与另外两家共同分享喀兰贸易集团下属蓝山稀矿与富山工业基地的经济权益。
0046，故意迟到以显示身份的蒲甘·明在蔓珠院前的台阶上被“X射线”小队抓获，部分扈从与小队成员交火被击毙，我方无一伤亡。
0047，深入凯拉特的“雪绒花”雇佣山地兵团从蒲甘·明私兵堡垒所在的雷鸣崖绝壁发动突袭，这里因被视为不可通行而无任何防御措施，雇佣兵团动用了大规模非致命失能兵器。
0048，旺楚克家族所在的藏山宫被使用喷气机动装置的“维京”雇佣兵团快速镇压，其中仅有少量武装人员，多数为宗教人士。
0112，蒲甘·明堡垒镇压完毕，山地兵团仅有轻微伤亡。
0130，“回音”小队通过广播与电视信号通电全国，公布了备受爱戴的希玛艾什家族前代家主文山·希玛艾什与其妻萨尼塔特·希玛艾什的真正死因，他们被格萨尔·旺楚克与蒲甘·明二人及其家族暗杀而死；同样，为民请命的圣女蒂玛施·希玛艾什也在离开谢拉格后被旺楚克家族的私兵劫持，圣女与随行病人共计三百二十五人至今下落不明。三头议会目前决定判处两大家族叛国罪并剥夺他们在凯拉特议会与凯拉特政府中的统治地位，罪犯目前已经伏法，希玛艾什家族现任家主恩希欧迪斯·希玛艾什正式接受议会委托，就任谢拉格大护国公一职，尽快肃清两大家族残余势力，他正在全力搜索圣女的下落。广播同样向谢拉格全军呼吁，要求他们跟随护国公恩希欧迪斯·希玛艾什的领导，保护人民免遭两大家族的压迫与侵害。稍后不久，《铃报》全文刊发评论员文章《雪山中的罪恶》，彻底揭露了文山夫妇被两大家族设计暗杀与希玛艾什家族十几年来被两大家族严酷迫害的事实，猛烈抨击了他们企图以宗教权威愚弄民众、拒绝开放与进步以维护自身统治的可耻、可悲的行径。文章着重披露了两大家族歧视、迫害矿石病感染者的政治动向，揭示了他们曾经滥杀无辜感染者的罪恶行径。文章同样介绍了护国公恩希欧迪斯在国家开放、工业发展与疫病防治上取得的成就。
0220，谢拉格境内四大军区均通电表示赞成护国公恩希欧迪斯的果断行动，并将追随护国公的领导。部分仍坚持追随两大家族的私兵军团已经被改编的护国军包围，小股部队已经开近首都云坪近郊，云坪进入戒严状态，首都卫戍军正严阵以待。
0352，谢拉格境内成建制的反政府武装已经基本被肃清。
0400，首都云坪取消戒严。两大家族罪犯被押往首都接受进一步调查与审判。
0430，行动代号“雪境急救”全部任务均圆满完成，伤亡轻微，均在可接受范围之内。行动代号“雪境急救”圆满成功。
大雪还在下。代理总指挥叶芝·蒙哥马利上校和梅捷耶夫·布拉什奇科夫斯基上校走进冷泉宫，他们要向最高指挥官汇报这次行动的成果。
恩希欧迪斯还在睡着。他轻轻的呼吸就像小孩子一样，甚至嘴边还带着一抹微微的笑意。
“我们要叫醒他吗？”叶芝轻声问道。
“让他再睡会吧。”梅捷耶夫看了看手表，“他需要休息。”
“再给他半小时。”
叶芝为恩希欧迪斯把滑落的斗篷向上拉了拉，与梅捷耶夫走了出去。

恩希欧迪斯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出现在这个梦境中了。
漆黑的回廊只有一条通路，一扇白色的大门。他整了整自己的大衣，推门而入。
这是文山·希玛艾什在海亭山的一处别墅，在恩希欧迪斯还小的时候，文山夫妇经常带着他们兄妹到这里度假。客厅里，暖暖的壁炉正在烧着，他的父母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小桌上摆着红茶和苹果蛋糕，还有些别的小点心，都是恩希欧迪斯喜欢吃的。见他走进来，文山向他点了点头，拍了拍他身边沙发的空位。恩希欧迪斯脱下斗篷和大衣，挂在门前的衣架上。
“搞定了？”
恩希欧迪斯点了点头，“搞定了。”
“不赖，不赖。”
文山给自己的被子倒满茶，又给恩希欧迪斯倒了一杯，太满了，马上就要溢出来了。
“所以，然后呢？”
文山捻起茶杯，轻轻饮了一口。
恩希欧迪斯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
“现在，你是谢拉格最有权势的人了，这个国家将会驶向何方，你准备好掌舵了吗？”
恩希欧迪斯想了想，回答道：
“喀兰贸易集团会直接把持住谢拉格的全部经济行为，完全摒弃过去的封闭经济模式，在出口稀有矿物的基础上扩大高级工业品制造。同时引进海外的疾病控制防御团队，单纯闭关锁国并不能解决问题。谢拉格应当在国际舞台上占据一席之地，我认为……”
“好了好了。”文山拍拍儿子的腿，“你自己知道就好，不必说出来。”
“人们或许会在意你说过什么，但他们更在意你做了什么。”
恩希欧迪斯点点头。文山还在世时，花费大量财力扩充谢拉格的初中级普遍教育，直接创立了谢拉格对外公派留学基金，让无数谢拉格儿童走进学堂。更不要说他推进的自来水工程与公路铺设工程，正是他在生前默默留下的这些功绩，让他在去世以后被谢拉格全民痛哭哀悼。
不过，他的车子会在那个雪夜滚下山崖，是不是也是因为他做了这么多呢？
“呆在这个位子上，你要面对的会远远超过你所经历过的。”文山切下一小块苹果派放进嘴里，“我知道你在维多利亚帝国见到那些事，或许这样你就觉得，‘啊，这已经很了不起了，我看明白了’，不，你还没有。”
文山按了按电视遥控器，屏幕上，两支步兵队正在厮杀，突然，山坡上冲下一支骑兵队，为首的将军一身白衣白甲，直接把另一边的兵阵冲散了。
“维多利亚帝国从前有一个国王，作恶多端，欺压民众，一个将军看不下去了，带兵反叛，把国王军打败了，还砍了国王的脑袋。”
“他成了国家的大救星，但后来人们发现，虽然将军不像国王那么穷凶极恶，他的一系列改革措施却让维多利亚人过得更糟糕了。当然，将军的本意确实是好的。”
“于是，另一个将军站了出来，把这个新的‘暴君’的头砍了下来。”
“你看。”文山摊摊手，“有什么想法吗，对这个故事？”
“人民是盲目的，他们很难分清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想了想，恩希欧迪斯说。
文山叹了口气。
“我很遗憾没有在这方面教给你更多，如果你这样想，你便与那些人没什么区别了。”
“……”
恩希欧迪斯垂下头颅。他在思索着父亲话语中的含义。
“你说人民是盲目的，那么，是谁让他们盲目的呢？”文山拍拍恩希欧迪斯的肩膀，“你小的时候，很早就学会说话了，我跟你妈妈都很高兴。但是你要明白，不管你多么聪慧，如果我不教你说话，你是不会张嘴的。”
“同样的道理，你觉得你的人民是盲目的，那是因为你没有尽到帮助他们睁开双眼的义务——对，是义务！我一直以来所付出的辛劳，全是为了能让谢拉格的人民，睁大双眼，好好看看我们美丽的世界，学会平等、自由与互相尊重的意义。”
“但这恰恰与旺楚克他们的想法背道而驰，他们不仅不希望谢拉格人变得聪慧勇敢，他们反而要蒙住谢拉格人的眼睛，就像牧羊人驱赶着羊群一样，过去他们不敢造我文山·希玛艾什的谣，但他们就敢说我贪污受贿，说你恩希欧迪斯是个毫无用处废物，就敢把你的两个妹妹隔离在议会之外。他们煽动对矿石病感染者的仇恨，因为他们知道，蒙住双眼的人民，不会说不。”
“不要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否则，谢拉格将永无宁日。”
“我明白了，父亲。”
“我并不怀疑你的品行，但我还是要给你提一个醒，现在你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容易被权力所腐蚀。你知道被羞辱和愚弄的感觉，你曾经被明王的继承人吐口水，或许你觉得这很屈辱，但你不要忘了，这样的侮辱在谢拉格的贫苦人看来，不过风轻云淡。”
“把你自己当作人民的一员，恩希欧迪斯，王座必将倾覆，除非人人皆王。”
“我……”
恩希欧迪斯捂住了自己的脸，他哭了起来。
“我做错了事情，父亲。”他抽噎着说道，“我欺骗了我的妹妹，我授意杀害了那些无辜的感染者，我不能和任何人说起我的感受，我不能动摇他们对我的信任……”
“我只能独自忍受这一切……”
文山把自己的长子搂进怀里，他在自己早已死去的父亲肩头啜泣着。文山抚摸着他的头，轻轻地说：
“这就是我们这样的人要承担的重压。就像那个被砍头的将军，他希望维多利亚帝国富甲一方，但他的举措让农民流离失所，他付出了的代价是他的生命，恩希欧迪斯，你也有自己的代价要付出。”
“我们都很难不犯错误，恩希欧迪斯。”文山捧起恩希欧迪斯的脸，轻轻地为他拭去眼泪。“不要忘记那些为了你的事业牺牲的人们的眼睛，让他们永远站在你的身后，盯着你，你要用千百倍的善行与成就去报答他们，因为他们已经为了你的事业献出了他们最宝贵的东西。”
“金色的冠冕里面是罪孽的荆棘，戴上它吧，疼痛会为你指明方向。”
文山把恩希欧迪斯推出了自己的怀抱，轻柔又坚决。他站起身来，把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去吧，我的好儿子。谢拉格的人民正处在悲痛之中，他们需要你。”
“不要让人民失望。”
恩希欧迪斯揉了揉眼睛，这将是父亲留给他的最后一堂课，现在，下课了。
“你知道吗，父亲。”恩希欧迪斯站起身来，拿起了自己的手套。
“我本以为我的人生已是一个悲剧。”
他转过身来，走出门去。
“现在我才发现，它将是一个喜剧。”
“谢谢您。”
“永别了。”
恩希欧迪斯没有回头。大门的另一边，是谢拉格浩瀚的天宇之光。

蒂玛施在当天下午就回到了谢拉格。她有太多的账要跟恩希欧迪斯算。恩西亚和讯使跟在她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
恩希欧迪斯正在冷泉宫等着她。他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父亲说得对，这代价是他应当承受的。
“恩希欧迪斯，把你的诡计全都告诉我！”
四目相对，两人的距离不过一米。恩希欧迪斯甚至能感受到妹妹身上怒火的温度。
他没有撒谎，甚至没有哪怕一丝丝的掩饰。当初在梅鲁峰脚下射杀感染者的士兵其实是恩希欧迪斯的部队假扮的，借助这个契机，恩希欧迪斯可以将自己的妹妹与感染者全部转移出去，大幅降低政变中的不可控因素，同时，还将妹妹隔离在政变的混乱之外。大雪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了解蒂玛施的身体机能，经受了大神的祝福，她并不畏惧寒冷。但他并没有想到与她同行的病人们在风雪中会有多么脆弱，更没有想到他的妹妹愿意为了保护他们付出多大的牺牲。
他终究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妹妹。
“这就是你的计划？恩希欧迪斯，那些人全都是无辜的！你以为你的债务只有雪山下那两个逝者吗？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
蒂玛施从腰间掏出一沓病例，狠狠地砸在恩希欧迪斯的胸前。与蒂玛施同行的三百二十四名感染者，只活下来了一百一十三。他们的病历单散落在地面上，铺成一片惨白的雪。
“这就是你办的好事，恩希欧迪斯！”
“他们失去了自己的胳膊、腿脚，他们有的还在病房里没有出来，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没有坚持下来，二十二人在到达罗德岛基地前就已经死去，其他人都死在病床上……”
蒂玛施上前一步，双手抓住哥哥的领子，她早已泪眼朦胧，愤怒与痛苦在她的胸中震荡翻腾，化作仇恨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与恩希欧迪斯几乎鼻尖相对，恩希欧迪斯的呼吸依旧波澜不惊，这让她的愤怒更加高涨。
“你差点害死卡兰加，你知道吗？”
她用右手指着所在一旁的讯使，他的胳膊上还打着绷带。
“恩希欧迪斯，这就是你对待朋友的方式？他拿你当亲哥哥看！这就是你交给他的任务？你有没有想过他要怎样跟着我度过那么漫长的雪夜！你还让他杀人？你这是让他送死！”
“圣女姐姐，别…不要这样。”
讯使把蒂玛施和恩希欧迪斯拉开，他真怕蒂玛施会一口把她哥哥的脖子咬断。
蒂玛施用右手狠狠擦了擦眼睛，环顾四周，恩希欧迪斯的士兵们正围在这里，他们想保护自己的总指挥，又不敢靠近。
“然后呢，恩希欧迪斯？我看，这个国家现在整个都属于你了，对吧？”
“希玛艾什家族大仇已报，你又要对这些人做些什么呢？”
“我会保护他们。”
恩希欧迪斯沉声说道。
“是啊，你会保护他们，就像保护我一样。”蒂玛施的手无力地垂下来，“为了我，那么多人死去了；接下来，你又要牺牲多少人，来‘保护’谢拉格？”
她的声音在颤抖。
“说些什么，恩希欧迪斯，求你了。”她几乎是在祈求，“让我知道你接下来要做些什么，至少不要让我不明不白地再陷入你那些计谋之中！”
“睁开眼睛，好好看看！”
蒂玛施指着冷泉宫门外，无数民众正聚集在哪里，他们呼唤着文山、恩希欧迪斯和圣女的名字。
“我一路上已经听到了一些消息，说我已经被旺楚克家族绑架，对么？”
“是的。”
圣女的威望，是恩希欧迪斯的一张好牌。他知道自己仁厚的妹妹绝无参与进自己计划的可能——即便愿意，他也不会让她趟这摊浑水。然而，牌还是要打，骗走圣女，伪造她被绑架的信息并公布给人民，这一套组合拳下来，他已然站在了民心与军心的制高点上。
他只输了一阵，他输掉了自己的妹妹。
蒂玛施无言，良久，她转过身去，面向那些在外面翘首以待的民众。
“我不会揭穿你的谎言，谢拉格需要稳定，我会配合你把戏演下去。”她转过头来，“只是……”
她的鼻子一酸，泪水再次涌了出来。
“我不能再把你当哥哥了。”
她的声音细若游丝，缥缈、孤独又无助，就像一只蜷缩在风中的小猫。
“我知道，对不起。”
恩希欧迪斯自以为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但当蒂玛施真的把这句话说出来时，他仍感觉天旋地转。
“可是，我依然爱你。”
“我也爱你，恩希欧迪斯，一点也不比你少。”
蒂玛施跪了下去。她捂住自己的脸，痛哭失声。
“我温柔的哥哥，你去哪里了……”
“快回来啊……”
她的痛苦像潮水一样，打湿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恩西亚也轻声哭了起来，讯使轻轻地把她搂在怀里，他自己却也已经泪流满面。恩希欧迪斯跪下身来，想抱一抱蒂玛施，被她推开了，温柔但有力。
“我会离开谢拉格，去一个没有那么复杂的地方。”
“我会偶尔回到梅鲁峰，如果那里有人需要我。”
“无论我在那里，你都不要来找我。”
蒂玛施站起身来，仰视着那个曾经叫“哥哥”的人。
“罗德岛给你的那个名字我听说了，我很喜欢。当然，我也有一个。”
蒂玛施凄然一笑。在她的脚下，一道峡谷横亘在她与恩希欧迪斯之间。纷飞的暴雪落在谢拉格的土地上，把一切黑暗的过往全部埋葬。可是，这峡谷是不会被填满的，除非天崩地裂。
“以后就用这个彼此称呼吧。”
雪落在废墟上。蒂玛施与恩希欧迪斯相对而立，总有一个人要先转身离去。
“我是，初雪。”
“再见，银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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