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1 童年
我哥说，我是他从垃圾堆里捡破烂捡来的……
但……我还是他的宝贝！
是价值连城，但又无价之宝的那种！

那个时候他才十一岁，我比他小四岁，也就是……呃，才七岁。
不过说来很惭愧，我实在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跟着他的了。
只记得他那个时候总是拉着我的手，在那个总是阴雨连绵的小城里东奔西走。
你不会明白对俩个小不点来说，靠自己活下去有多难的。
我们有时候坐在街边上吃饭，有时候睡在下水道里，有时候去森林里抓些兔子和野猪崽，我哥还会采一些草药……森林很大，很多小动物，很好玩……但后来我哥和我听说，有几个像我们一样的小孩，在森林里被生气的母野猪吃掉了，连骨头都没有剩下。
我哥因此就不让我跟他去森林了，他还骗我说森林里有可怕的巫婆……她们会拿我们这样的小孩熬汤……不过我明白，我哥其实也怕大野猪的啊…我也不想被大野猪吃掉…所以我心甘情愿大部分时候吃他带回来的有些黑又有些硬的面包……我从来不抱怨。
日子总是越混越好的，只要能活下去，有什么坎不能迈过去呢？
世界上好人是多的，只要努力，就活着就能过的更好的。
即便是像我俩这样无依无靠的小毛头。
比如那时候城里有一位住的很偏僻的梅姨，总是在每年那几个大街上特别热闹的时候请我们进屋烤烤火，就说什么
“只是看在上帝的份上……”请我们吃个派。
那些派总是甜的，总是放了很多浆果，我现在还记得那些暖呼呼的甜蜜味道，当然…也有咸的派，不过我不爱吃，虽然我们也没得挑……不过说起来……即便是现在我也不懂，为什么会有人，比如我哥，不爱吃甜的呢？不过我倒是不用带着内疚感地把那甜派吃完了……
那位梅姨总是就单纯笑着，看着我们俩吵嘴，用一只手撑起下巴……另一只手摸她怀里的猫……她身上总是有很多亮晶晶的东西，紫色的，绿色的丝绸衣服把她装饰地总是很漂亮，所以我也有想过，等我长大了，我也要给我哥买那样亮晶晶的东西，鲜艳的衣服，看我哥也浑身亮晶晶地，漂漂亮亮地。
然后我们一起吃派，我吃甜派，他想吃什么派就吃什么派……
不过说来真奇怪，我以为我们和梅姨的关系很好呢……但她每次却又只等我们吃完，就开始轰我们走了。我从来没见过她家里人，她只有一屋子的小猫，它们都是黑的，在有点冷的晚上，月亮照不到它们，它们躲在夜色里面，只剩下一双双绿色啊，金色的眼睛圆圆的在黑黑的空气里张着，有时候吐出舌头，还有点粉色。他们总是喵喵喵，喵喵喵清脆地叫着，无忧又无虑地蹭着梅姨的脚，索取拥抱和抚摸。我当时真的很羡慕它们，我总是在想，如果梅姨也能养我和我哥就好了。我们仅仅是一只小狼和一条小蜥蜴啊，会很难养吗？梅姨啊梅姨，好心眼的梅姨，求求你了……
不过我们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好运气……

我想，可能男人总是得自己养活自己的。比如森林猎手那个冒险者酒吧里的那群爷们……啊，没错，那些个带着剑和盾，弓和匕首的男人们摩肩擦踵的场所，他们抽烟，他们喝酒，他们在那个狭隘吵闹的环境里打牌打架……虽然我哥叫我不要学他们的样子，但我也还是很敬仰他们之中那个最厉害的叫孤狼的家伙。
顾名思义，他也是只狼族，他个子又高，打架又厉害，还会喝酒，不过他的头发是白的，好像有些上了年纪……但最神的是，他居然是在这个酒吧里做饭的那个，他会站在柜台后面，带着他一身有些花白毛发，精神抖擞的面容，修长的眉毛，一脸暴躁的表情，丝毫不像是可以冒犯的存在……
我当时又敬又畏他，毕竟他对那些壮汉们都能呼来喝去，教训地服服帖帖，他可能对我们哥俩个温柔体贴吗？
所以一开始我总是有些颤巍巍地跟着我哥，坐在他旁边，他和那叫孤狼的大人却谈的有说有笑，一次两次，我跟着我哥来的时候，甚至能再赚一碗牛奶……那牛奶总是热的，被那叫做孤狼的男人用锅加热好给我，我当时真的难以想象，我哥到底是怎么和这样一个厉害的男人成为朋友的？不过我一直插不进他们的对话，我也就识趣，从来不打算打断他们，又或是把我的目光移开我的牛奶……香浓的牛奶。
我哥后来成为了他的学徒，他教我哥用剑，去森林里狩猎……当然，他们都是狼族，当然会有一种同类相见的感觉。他们总是聊得很起劲，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认识的最酷的男人，和我永远最酷的哥哥，俩个那么厉害又天才人，怎么会聊不到一起去呢…？但是我总觉得孤狼有别的想法，我能看到他看着我哥时候，眼睛里有着些他寻常不常有的光，那是什么？含情脉脉？
那时候起我就对孤狼由尊敬变得有些防备了，我当真不知道他要对我哥做什么。
我只觉得，如果以为我是一杯又一杯牛奶就可以收服的小蜥蜴，那么你会后悔的！
所以我会经常在我哥让我留在酒吧里的时候，偷偷密切监视孤狼。
我当时十一岁，是一个天才间谍，有一次我看到孤狼和一个酒吧里的大汉一起进了酒吧的小房间，我就察觉到了不对，明明外面在营业，他怎么可能这时和一个陌生男子一起去小房间里？他们在里面甚至呆了超过十分钟，俩个人走的时候，酒吧里那些男人甚至嘻嘻哈哈地看着他们俩。
那个小房间也就是一个后厨，被一扇矮矮的木门隔着，但对我来说，想看到里面发生的事情还是有点难，所以我努力搬了椅子过去，看到里面发生的事情……
孤狼在咬那个男人的脖子，骑在他身上，疯狂的用身体撞击那个男人的身体！
那个男人被孤狼咬了，却是一副享受的表情，还发出断断续续地喘息声……这真是太诡异了……！
我没见过那样的景色，难道孤狼其实是一个会吃人的怪物吗？我看的心惊肉跳，害怕滑倒按到了门上面，一不小心就被孤狼看到了，他顿时变得面色通红，怒喝了我一声，和平常地游刃有余完全不一样，我看到他这副样子害怕的拔腿就跑，但是孤狼却没有追上来，我只听到了酒吧里的人们笑了个不停……
那天直到夜幕降临……我都躲在一个小地方，一直一直地哭，直到等到哥哥回来，我才害怕又抽噎着和他说了这件事。不过在他听完了我说的事情以后，却也只是面红耳赤的尝试给我解释些什么……虽然现在我才知道到底是什么……不过当时在哥哥的细心劝导下，我逐渐止住了抽噎……我后来一直以为，那是狼族的一些特殊仪式……
但因此，我一直就在想，如果有一天……狼族都要做这个仪式，那么可不可以是我咬我哥哥，我不喜欢被咬，也不喜欢哥哥被别人咬……
孤狼那天晚上，拉下臭脸，请我们吃了一碗热炖菜……有很多肉，还有奶酪……我吃的很饱很饱，因此也就原谅了他……毕竟还有牛奶……他说，以后他会管我们俩的饭……但是代价是，必须喊他“grandpa“……

我看着他的胡子，总会想起他垂下眼敛做汤的时候。
咕嘟咕嘟冒泡的汤，奶香卷着那些肉末。
他不会开口说话，就只看着汤，摆弄勺子，撇着嘴，时而看看我。
我也不会轻易发言，只看着汤，闻着那汤汁，揣摩着汤里有些什么食材，时而看看他。
与此同时我总是能听到我自己的肚子饿的咕咕响。
他会一直熬，一直熬，一直熬……
熬到我熬不住……
“grandpa…grandpa…孤狼grandpa……汤什么时候好啊……”
实在熬不住，我就一边这么小声说，一边一只手轻轻抓着孤狼的衣角……
然后他才会盛一碗给我，让我去餐桌上大快朵颐……
带着他得逞了一样的坏笑…心机真深！
但至少我和我哥就不再用继续在大街上遛来遛去了！
我们和孤狼从此一起住在那座全是男人来来往往的酒吧里。

那是一个最高的房间，在外面看，就是一个小小的木窗子。
这个房间从里面瞧着也不大，里面有一张床，一个小桌子，还有一些难懂的书籍。
每晚，那些酒吧里的男子汉们都总会饮酒作乐到不知何时才会散去。
我总是困得受不了，就会早早地往这个小房间里跑，即便喧哗的吵闹的声音根本隔绝不了，这里是酒吧里最安静的地方了……我会爬到孤狼那张大床上去，靠着里面有羽毛的枕头好好地闭上眼睛准备睡一觉……
哥哥总会寻我寻到这……他会从我身后抱住我，搂住我的身子，他说他觉得我很暖和，我也觉得被他身上的毛贴着也很暖和……我会钻到他怀里不停蹭他，他会被我蹭的嘻嘻哈哈的笑……
最后面到了很晚的时候……孤狼也会要挤上来，毕竟我们得睡同一张床上……
但是，孤狼那么高那么大……我是说，看看！他有一双那么大的脚板，他还拿胡子蹭我！蹭我的好哥哥！？
虽然我一直就知道这本来就是他的床，但是他也太过分了！而且我们三个挤在一起的话，一张床也太窄了！
可是他又是个小气鬼，就是不肯再买一张床…他总是一身醉醉熏熏的味道，可以称得上是个臭老头！
不过，我身上也说不上香呢……
怎么能这么年轻就和臭老头一样呢？总有一天我要用花瓣洗澡，用玫瑰花泡，泡的全身香香的，光洁溜溜。
毕竟我哥总是喜欢抱着我啊！
我被他抱到他怀里，那就是最香最讨他喜欢的小龙，
全世界最可爱的小龙是谁啊？是我，是我，哥哥最喜欢的小龙！
我哥会一直抱着我，在夜里陪着我吗？
他呼吸的声音总是那么让人安心。
他那么高那么大，但是我也会长大，会不会有一天，我能长得比哥哥还高呢？
他身上总是会有臭汗，因为他跟着孤狼练剑的时候，总是那么专心致志，一招一式，腾挪闪身，他都做的完美无缺……挥汗如雨下，虽然他好帅好帅，孤狼教的一招一式他都记得好快好快……但每次大汗淋漓练完剑，他走过来摸摸我的脑袋的时候，我都能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不是好闻的味道。
但是…很让人安心。
如果我有一天长得比哥哥还高，我也要把哥丢进澡盆里也好好洗个澡，用薰衣草味的花把他洗的干干净净，浑身上下都是香喷喷的，然后把哥哥也抱在怀里，摇着尾巴蹭他，用下巴蹭乱他头上的毛发。
然后睡在属于我们俩个的大床上，再也不用和孤狼臭老头挤同一张床。
免得他总是睡觉的时候把我们俩个都抱在怀里。
挤死了！
我们就这样一直挤了好几年！

直到我哥说，他自己攒钱给咱俩买了张床！
好耶！哥哥最棒了！我当时当场欢呼雀跃，从此以后再也不需要和臭老头挤一张床了，毕竟那时我哥都已经快是个青壮小伙子了！而我也兴高采烈地期待着青春期的成长！
孤狼很快把我们从那个小房间赶了出去，赶到了阁楼去，嘴巴里喃喃到什么妨碍他做事，什么问题自己解决别把裤子弄湿……
听着真让人生气！还以为我们是小孩子吗！？
不过有了自己的房间，我还是很高兴的！
我会抱着哥哥的腰，在他耳边撒娇。
谁是世界上他最喜欢的小龙啊？
是我！我是哥哥最喜欢的小龙！
然后我会开心的睡着……安心的睡到哥哥叫我起来。
我的睡眠质量极好，只有我这样睡得香香的小龙才能长得高高的！
而且我从来不尿裤子，我可是有厉害的袋子收起来的！
哥哥……却有时候会尿裤子，大多数时候，是在早上……
他当时刚刚成年，但是为什么还会尿床呢！真是太奇怪了！
究竟是为什么呢……那是这一点，真是让我感到非常操心……
但是每当我笑他的时候，他都会把笔和纸啪到我手里，罚我抄好多遍难懂的文章。
久而久之，我就不敢笑他啦…！
因为即便如此，他也刚刚成年就加入了酒馆里男子汉们的行列之中了！
我哥的剑用的极好！我有一次亲眼见过他用一剑就斩断了一只大蟒蛇呢！
太厉害了！从中挥砍着，一分为二的把那坏蛇劈成了俩段！
据那些男人们说，那之后他还猎过好多凶猛的家伙，厉害的家伙，并且毫发无伤！
我又开心又一点担心，因为他不能带我一起去干活……我会妨碍到他的，就连那时亲眼目睹的一次，也是我撒着娇求哥哥才答应我的。
但是我又担心他会受伤，我哥哥还没有那么成熟呢，万一受伤了我会伤心的跟他一起去了的！
不过小城里的人都说他厉害，我也就放心了……我就安心在小镇上的医生家里学习知识了。

那位医生是名伯恩山族的先生，名字叫做金姆，是一位体面的老爷……
他很有礼仪，我总是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怎么回馈，但他也不为难我，这让我宽慰许多。
不过我知道，知识好重要，也知道这些知识是我哥花了重金换来的。
我当然地一下就记住了，但是我有好多问题想问……
比如
我们难道真的都是一个叫神的家伙造的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住在哪里呢，他时时刻刻都看着我们并且关注着我们的动向吗？他真的不累吗？
比如
黑猫为什么就代表着不吉利呢……？
他们多可爱啊！他们有粉红色的小肉垫，又贪心又容易被吓到，一被吓到就往主人怀里躲，多好懂啊！
又比如
女人一定要和男人组合成家庭才能得到祝福吗？
男人和男人之间不能有后代吗？
为什么男人找新的女人没有错，而女人找新的男人就是有罪的呢？
…………
…………
我们都会死吗？如果注定会死的话，那我们为什么又要活着呢？
如果我们活着就是为了时时刻刻做好事去到那个叫做天堂的地方的话，那那个神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我们造成完美无暇的样子，而是要从我这样的小不点长大呢？

我的问题多的很，金姆老师有时候甚至也回答不上来……但是，他很好，他从来不叱责我，他只是语重心长地和我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太多没有人知道答案的问题……
他说，我是一个聪明的学生，有一天，我会自己用自己的脚走过这个世界的很多地方，然后亲自用眼睛去看看，那些人们究竟是如何活着的，然后得到自己的答案……
我觉得他的回答足够让我满意，我也不相信，世界上有人能够完美的回答所有问题……
我还是应该从认字和拼词开始……毕竟，只要能认得些字，我以后就是半个文化人了……！
到时候，就算是孤狼也不敢轻易小看我了的吧！哥哥也会夸赞我真厉害的！
恩……是的。
当时我就是这样……在我们的黄金年华里痴痴笑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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