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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作较重剧情,初见的朋友建议从头看起。
特别提醒:本作并非历史剧,甚至算不上历史的演绎或戏说,而只是借用了一个历史片段作为舞台。所以,本文中虽然会出现一些真实存在过的名字,但这些人物与历史上的他们完全可能天差地别。
九月二十五,无风响晴。
邵公公在华清宫大门口告别苇芽团。他穿着真正符合其身份的庄严精致服装,面无表情,眼神依然是孤高而超脱。“你们出去之后,免不了各路贵人多有宴请。你们应审慎考量,优先接受位高尊长之人的要求,谦卑地婉拒其他人的邀请,维护皇家的威仪,记住了吗?”梁团长和琴师白先生连声称是。
这时,邵公公看见了一幅羞怯的样子躲在团长身后的小凝,便不再看两个男人,而是以同样认真的语气对小凝说:“今后一段时间虽会财源滚滚,但也要勤加练习,创作新内容,采用高格调的唱词,保证演出质量,才不至于给圣人丢脸。尤其要洁身自好,你要记得!”小凝意识到他大概已经察觉了自己在苇芽团中的特殊地位,便撤下了年幼娇怯的伪装,站在邵公公面前,仰视着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十月初一,秋风咆哮。
宰相杨国忠的豪宅中,摆出了他豢养的全部艺伎。乐队的规模虽远不及华清宫,但技艺超群,演奏与伴舞的效果与在华清宫时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方形的石质舞台已经被无数艺人踩得平坦光洁,上面还铺满了红棕色的地毯;舞台北边的高阶上坐着十几人的王公贵臣,西、北、东三面围着乐队,除此之外的人通通清理出去,连上菜的家丁都不被允许多驻足一下,工作一放下马上就要退到院墙之外去。而舞台中央,为苇芽团、为小涟和小凝两位明星而准备。
浪潮般浩荡而过的秋风中,小涟与小凝的装束与舞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们身上的绳子严整妥帖,而不被绳子约束的衣带与襟袖猎猎飘扬。二人的发梢上首次绑了彩色的发带与铃铛,随着长发的飘荡发出好听的声音。小凝虽然身高较矮,但长发更长,令小涟不由得露出羡慕的神色。同样露出羡慕神色的还有看台上的太常卿张大人,苇芽团刚出华清宫没两天,他就派人非常有诚意地请苇芽团去他家演出,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在争夺苇芽团这样的珍宝的战争中,就算是太常卿,又如何争夺得过杨相国呢。
十月十八,晴朗。
长安以北的山林中,延王李玢和他邀请来的名流豪门数十人,骑着高头大马、呼引扈从数百,游猎整日。日薄西山之时,在空旷处围起营地,驱散劳工。奴仆们支起烤架,往刚刚新鲜宰杀的猎物上撒满西域的香料,油脂滴进煤炭中滋滋作响;烧起大锅,新鲜的蔬菜与面条依次下进去,很快散发出诱人的气味。太阳西沉之时,美食也被端上了桌。异国的音乐随着异国的乐器一同响起,异国装扮的舞姬鱼贯而入,跳起激烈的舞蹈。比起节庆时街道上允许出现的舞蹈,这里的舞娘身上布料更加节约,身体更加暴露,而坐在桌子后面围观的名流们也纷纷解开腰带、坐得横七竖八,有舞娘靠近时伸长了脖子巴不得把脸贴上去看,嘴角留下的口水或许是舞姿增进了食欲的结果吧。
“诸位!接下来的苇芽团,是延王陛下煞费苦心才请来的,曾在华清宫令圣上开怀!”大嗓门家丞的音量盖过乐器,让每个宾客听清他家主人的牌面,“现在,就请大家也来享受一下吧!”
说是苇芽团,人数却比在华清宫的时候更少了一些,因为节目被缩略了。很多与绳缚无关的剧情都在唱词里交代了,虽然令故事变得有些详略不得当,但拜此所赐,演出中的绳缚比例大幅增加了,绳缚由抢眼的佐料变成了主菜。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仅余天边的晚霞;在几堆篝火与上百根火炬的映照下,小涟与小凝的身姿更加摇曳。被紧紧捆绑的少女舞蹈、歌唱的情景,在美酒的加持下让观看者们纷纷进入了半梦半醒之间。故事的高潮时刻,一边向相国敬酒,小涟一边偷瞄了几眼周围的宾客。她惊讶地发现有几个舞娘也混杂期间,舞娘中更是混进了穿着舞娘服装的金盏。金盏的服装穿得比谁都更暴露,她依偎在一名肥硕的宾客身旁;这名肥硕的宾客身上,华丽而厚实的秋季出猎服装已经凌乱,胸口与衣袖上沾染了不少油渍;他眼睛死盯着小涟与小凝,看都不看就熟练地一把搂过金盏的腰,然后抓着金盏的后颈,把她的头部往自己的股间按下……
十一月初九,秋雨连绵。
终于,太常卿张垍如愿以偿地坐上了主宾席,虽然比他期待的晚了一个半月。和之前的露天表演不同,这次改在了室内。虽然是室内,却也宽阔明亮,不逊宫廷。所有的门口和窗户都挂上了塞满棉絮的厚帘,把令人发抖的寒气挡在外面;室内的天花板上垂下无数的雪白布匹,间杂着七彩丝绢;在房间的最外围,早已摆好了一圈铸铁的小炉子,小炉子里是通红的炭,炉子上烧着开水,温暖的蒸汽在层层幔帐中弥散开来,加上舞台边多层架子上数百油烛的燃烧,让房子里有如酷暑。宾客们纷纷脱下皮裘大氅,仅着短衣单裤,享受着身后侍女的扇风,听着幔帐中传出的迷蒙音乐,看着舞娘们轻柔的舞蹈,品尝美食与甘醴,互相致以华丽丽又轻飘飘的恭维。
在幔帐后面,乐师们的身边,小涟和小凝候场已久,尽管已经提前换上了轻薄的服装,汗水还是部分地浸湿了她们的衣服,并让麻绳吸收了去。登台献艺时,部分浸湿的衣料紧贴在身上,鲜明地透出皮肤的颜色;麻绳吃水收缩,更加用力地嵌入身体,令部分身体更泛殷红;绯色的脚掌踩在银灰地摊上,冷冷的灰衬托了脚丫暖暖的白,令观者看直了眼。在小涟与小凝的双人同台阶段,别开生面的华美舞蹈不断地引起阵阵掌声,全场最享受这掌声的莫过于太常卿张垍了,无比的满足简直让他的嘴角都咧得兜不住酒水了;而到二人劝酒的环节,张大人的饮酒姿势有意无意地跟圣上有些相像,旁人的欢呼和赞誉简直让他飘飘欲仙了。
十二月初九,小雪。
王将军的宾客陆陆续续也到齐了,但这里并不是将军的宅子,而是长安城墙东南角的一处角楼。作为原本在几个箱子上就能表演的节目,角楼里明明就有足够宽敞的场地,但廷尉却要求在室外表演。室外的石砖地面上原本就已经铺好了几层厚厚的草席,现在又被薄薄的一层积雪覆盖了。角楼四周的城墙上也竖起了一整排屏风,但这也完全起不到屏蔽寒风的作用,单纯令角楼下的百姓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而已。就在这样的寒风中,小涟与小凝一边发抖一边表演。虽然她们的服装也随之加厚了,但距离抵挡寒风侵袭的程度还差得远;然而,被捆绑的少女们在寒风中一边颤抖一边献舞的样子,反而让廷尉邀请来的文官武将二十几人更加兴奋了。
这次的表演,剧情更加缩略了,前边几乎没有什么铺垫,开场没多久就是小涟的捆绑亮相,而且小凝的登台也大大提前了。这种程度的缩减造成了故事明显的详略不得当,不过观众们也不怎么在乎的样子。而且原本,在小涟与小凝灌醉白猿、逃回人间的故事结束之后,就该是苇芽团的其他演员以官府派出的白猿讨伐队的身份表演各种杂耍,现在这段也改了,故事的结局改成由王将军率军出击,而小涟小凝二人为将军壮行。至于为什么已经逃出白猿魔爪的两个女孩子为什么还被绳子绑着,谁在乎呢?在演出结束的热烈气氛中,手脚冻得通红、还被绳子绑着发抖的少女面前,众宾客齐声高呼:“祝元帅府马军都统王将军旗开得胜,直捣渔阳,荡平贼寇,早日凯旋!”
天宝十五载正月十五,上元节,晴朗。
刚刚完成王将军的任务没几天,苇芽团就被梨园使邵公公直接叫回了华清宫。和上次来的时候不同,这时的华清宫更冷了,苇芽团进来的人也更少了。事实上,小涟已经连续几个月没见过团里原本的经济支柱,卖芦苇制品的大婶了。现在在华清宫里的苇芽团,完全是一个以小凝、小涟、端姨、琴师为中心,表演绳缚舞蹈的团队了,与原本的苇芽团区别甚大。反倒是,有一些原本都没见过的或者仅仅一面之缘的宫廷舞者,现在受邵公公指派和苇芽团一同练习缚舞。邵公公对原本的故事进行了大刀阔斧的修改,原本的白猿记的影子已经几乎找不到了,而是把绳缚舞蹈的要素融入了宫廷中原有的各种高雅、歌颂的节目中。为了应对如此巨大的变革,自从再入华清宫的一天起,直到上元节前夜,小涟她们都出力无余地勤勉练习着。
宫廷艺人间流传着一些传闻,说皇上可能不来了。但是去问的话,他们又对“宫外的”人们讳莫如深,什么也不愿多说。瞅准机会去问邵公公,邵公公倒也没有生气:
“圣人可能来也可能不来。”邵公公沉静的脸上带着近一个月以来一贯的阴霾,“但是如果圣人来了,你们却不在,那就是大问题了。所以无论圣人来不来,你们都得明天才能走。”说完,便不容置喙地转身离去了。
忐忑间,仰首翘望着,皇帝还是来了。苇芽团以饱满的精神和十足的干劲献艺,绳子绑得精准严密,舞步把握得巧妙优雅。只是,不知是皇帝性质太高还是怎样,那个晚上好像喝得特别多,待到苇芽团上场的时候,他已经有六分醉了,缚舞的表演内容也不知看进去三分没有。在劝酒的环节,皇帝一改之前的持重自若,每劝每饮,每饮每尽。离他的距离最近时不足一丈的小涟和小凝,感觉那股酒气都要扑到自己脸上来了。
那个晚上,因为皇帝醉倒,演出提前结束了。
演出结束,夜还未深。苇芽团、宫廷舞者、以及包括庞大哥在内的一些禁卫与公公,在内外层宫墙之间,点燃一小团篝火,载歌载舞,又过了一个难忘的上元节。然而,人数毕竟不多,欢聚一时之后,很早就四散去休息了。在分配给苇芽团的院子里,小涟远远望着长安城的方向,那边隐约能够传来喧嚣繁华的烟火气。隐隐约约,小涟眼前又浮现被人海簇拥着,成为众人瞩目焦点的场面了。
二月初七,大雪初霁。
街道上的积雪足有尺余深,而户部侍郎杨暄的暖室中温暖如春。杨暄+邀请的宾客中不仅有官宦豪门,更有富商大贾。此次深冬的欢聚,他们都带来了各自引以为豪的乐伎舞娘,在牛油大炷的环绕下轮番献艺。于是,塞北的歌谣,山西的鼓乐,江南的柔情,乃至大食商人带来的别国风貌,都在这暖室中一一显现了。
小涟和小凝所在的苇芽团作为主办者杨大人准备的团体,压轴出场。和她们一同登场的,还有十几名接触缚舞至多半个月的舞女,复杂的也做不来,仅壮声威。为了压缩时间、总结重点,这次演出再次删减了剧情,已经删减到没看过的人大概看不太懂的程度了。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来参加的人都知道这可是皇帝看过且很喜欢的节目,今晚的演出的第一名更是在知道节目单之前就已经确定是户部侍郎请来的苇芽团了。尽管如此,无论是小涟和小凝,还是身边临时抱佛脚的舞娘,无不尽心尽力,努力演出。演出结束时,听着宾客们早已准备好的溢美之词和杨暄满面春风的谦逊之词,小涟心中暗暗有些落寞,她已经太久没有在街道上、村庄中,面对成群的百姓,接受他们发自内心的惊叹了。
三月十一,小雨。
在越国公李峘的寿宴上,张灯结彩,宾客满门,苇芽团也再次登场。这已经是他们最近一个月以来参加的第八个寿宴了,拜寿的唱词也已经唱得很熟练了。虽说,用来拜寿的这段唱词原本是用给白猿劝酒的那段词改编的,而给白猿劝酒的片段更是用给白猿投毒的片段改编的,如今请她们表演这段等于请别人把自己灌醉,总感觉什么地方怪怪的;但是看着众宾客都喝得很高兴,小涟他们也就不再介怀了。
苇芽团下场之后,寿宴还在继续。在侧门外的小院子里搭着临时的棚子,里面挤满了刚下场正在换服装的演艺和后勤人员。小涟正让端姨给解着绳子,突然就看到一个衣着华丽的男人裹挟着满身酒气跌跌撞撞走了出来,他是刚才坐在越国公身边的人,年纪与越国公相仿,具体是什么身份则不清楚,反正肯定是位贵人。只见他直冲着等待解缚的小凝而去,琴师见了,立即强硬地迎上去用身体拦住,并恭敬地询问。琴师声音低沉,醉汉声音含混,小涟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端姨马上搂住小涟,把她往身后藏,小凝也自行躲藏到了其他人身后。
突然,金盏不知从哪钻了出来,逆着人流凑到了贵人身边,钻进笼罩着他的酒气中,咬着耳根轻声说着什么,同时另一只手把一小捆绳子送到贵人的手里。贵人掂了掂手里的绳子,恋恋不舍地看了看小凝的方向,“哼”了一声,用另一只手搂住了金盏,向后院的方向而去了。
四月二十一,晴热。
团长看着面前的金条,声音有点发抖:“您确定吗,这些真的是赏给我们的?”
“真的,你就收下吧。”管家捻着胡子,稳重地说,“我想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我家大人出身贫寒,能坚持读书并进京中进士,全靠妻家支持。如今请岳父岳母进京,非得展示点在蜀中坐拥良田千顷的岳父岳母所没见过的东西,才能为自己争回些脸面。你们曾经两入华清宫,表演的东西又这么震撼,我家大人高兴极了,特地跟我说把这些金子赏给你们的。”
团长千恩万谢,从小凝手中接过一块全新的绸缎手帕,轻轻地把几根金条放在里面,仔仔细细地裹了起来。看着团长把金条收好,管家突然望向了小涟,并缓步走到了小涟跟前。小涟不知何事,愣愣地看着管家。
管家摊开手给小涟看,他的手心里是另一根亮闪闪的金条。“大少爷托我问问你,愿不愿意陪他一晚上?”
小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要求了,熟练地回答:“对不起,我只会跳舞,别的方面恐怕没法帮你,请找别人吧。”同时眼睛四处瞟,不过金盏此时并不在。
管家似乎也不打算善罢甘休:“我家大公子并非粗俗之人,只是爱好宁静风雅,不喜欢被人打扰。他只是希望你能在夜里到他的房间里单独演出一曲,这样也不行吗?”
小涟还在考虑如何回答,端姨就发出了愤怒的声音:“别痴心妄想了!”她搂住小涟,两眼喷火地瞪着管家:“你当我们家小涟稀罕这点黄条子吗?小涟她不会被你们哄骗,去做这种卑猥的事情的!”
房间中一时死寂,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端姨身上,管家则面色铁青。终于,管家明显不悦地一挥手:“走吧!”说完背着手离去。
苇芽团回到他们在城外租赁的院子里,一路上气氛有些凝重。晚上,端姨给小涟洗了头发,一边给小凝也洗着头,一边轻声说:
“我年轻的时候啊,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也已经是苇芽团的舞娘了。”端姨语气舒缓,“从差不多你们现在这个年纪开始,身材也好,面目也清秀,体能也充沛,当时也是团里的台柱子。除了在城市里和各个乡镇轮流表演之外,偶尔也能被要求到一些官员或乡绅家里去,得到一些平时看不到的银子作为打赏。
“有那么一天,我被一位豪绅请去献舞。结束之后他也不放我走,当天晚上我就被他弄脏了。”端姨语气依旧平静,但是不知何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等我哭着跑回苇芽团求他们帮助,才知道,官府是不可能为我们出头的。甚至,他们会觉得,我们去别人家给表演只是个幌子,真正目的就是为了出卖肉体……”
“……谢谢端姨。”小涟怯怯地说,“谢谢你保护我们……”
端姨充满慈爱地看着小涟,并抚摸着小凝的头发。“不是我保护你们,是你们命好。”她说,“进入华清宫,在圣上面前演出了之后,你们就变得一般的艺人不一样啦,任谁都会高看你们一眼,连我们也跟着鸡犬升天了。如果有人想玷污你们,就是在污损天子的门砖。以后,再找到真心诚意、愿意给你们名分的男人,就能够彻底摆脱惴惴不安的生活,进入干净世界,度过安逸的一生了。”
那个晚上,天朗气清,小涟迟迟没有睡着。她感觉自己的思维很清晰,身体却很僵硬,好像被冻住了似的。所谓“找到真心诚意、愿意给你们名分的男人”,应该就是被商人、小吏娶走或者给官员当妾的委婉说法吧,小涟想象了一下这个未来,却发现自己对此完全没有什么概念,什么也想象不出来;又想象了一下“就这样一直做艺人”这个未来,隐隐约约地有些欣喜,但又被担忧笼罩,同样看不到什么光明的未来。
就这样,借着端姨的回顾过往,小涟第一次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举目四望。她看到的,是自己在洪流中一块小石子,因为极大的幸运而被冲上了河流中耸立的大石块,成功脱离了脚下那些对命运毫无挣扎之力的泥水;但她自己身上还是沾满了无法擦拭的污泥,倘若能够被过河的人的鞋底踩走,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本作较重剧情,初见的朋友建议从头看起。
特别提醒:本作并非历史剧,甚至算不上历史的演绎或戏说,而只是借用了一个历史片段作为舞台。所以,本文中虽然会出现一些真实存在过的名字,但这些人物与历史上的他们完全可能天差地别。
九月二十五,无风响晴。
邵公公在华清宫大门口告别苇芽团。他穿着真正符合其身份的庄严精致服装,面无表情,眼神依然是孤高而超脱。“你们出去之后,免不了各路贵人多有宴请。你们应审慎考量,优先接受位高尊长之人的要求,谦卑地婉拒其他人的邀请,维护皇家的威仪,记住了吗?”梁团长和琴师白先生连声称是。
这时,邵公公看见了一幅羞怯的样子躲在团长身后的小凝,便不再看两个男人,而是以同样认真的语气对小凝说:“今后一段时间虽会财源滚滚,但也要勤加练习,创作新内容,采用高格调的唱词,保证演出质量,才不至于给圣人丢脸。尤其要洁身自好,你要记得!”小凝意识到他大概已经察觉了自己在苇芽团中的特殊地位,便撤下了年幼娇怯的伪装,站在邵公公面前,仰视着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十月初一,秋风咆哮。
宰相杨国忠的豪宅中,摆出了他豢养的全部艺伎。乐队的规模虽远不及华清宫,但技艺超群,演奏与伴舞的效果与在华清宫时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方形的石质舞台已经被无数艺人踩得平坦光洁,上面还铺满了红棕色的地毯;舞台北边的高阶上坐着十几人的王公贵臣,西、北、东三面围着乐队,除此之外的人通通清理出去,连上菜的家丁都不被允许多驻足一下,工作一放下马上就要退到院墙之外去。而舞台中央,为苇芽团、为小涟和小凝两位明星而准备。
浪潮般浩荡而过的秋风中,小涟与小凝的装束与舞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们身上的绳子严整妥帖,而不被绳子约束的衣带与襟袖猎猎飘扬。二人的发梢上首次绑了彩色的发带与铃铛,随着长发的飘荡发出好听的声音。小凝虽然身高较矮,但长发更长,令小涟不由得露出羡慕的神色。同样露出羡慕神色的还有看台上的太常卿张大人,苇芽团刚出华清宫没两天,他就派人非常有诚意地请苇芽团去他家演出,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在争夺苇芽团这样的珍宝的战争中,就算是太常卿,又如何争夺得过杨相国呢。
十月十八,晴朗。
长安以北的山林中,延王李玢和他邀请来的名流豪门数十人,骑着高头大马、呼引扈从数百,游猎整日。日薄西山之时,在空旷处围起营地,驱散劳工。奴仆们支起烤架,往刚刚新鲜宰杀的猎物上撒满西域的香料,油脂滴进煤炭中滋滋作响;烧起大锅,新鲜的蔬菜与面条依次下进去,很快散发出诱人的气味。太阳西沉之时,美食也被端上了桌。异国的音乐随着异国的乐器一同响起,异国装扮的舞姬鱼贯而入,跳起激烈的舞蹈。比起节庆时街道上允许出现的舞蹈,这里的舞娘身上布料更加节约,身体更加暴露,而坐在桌子后面围观的名流们也纷纷解开腰带、坐得横七竖八,有舞娘靠近时伸长了脖子巴不得把脸贴上去看,嘴角留下的口水或许是舞姿增进了食欲的结果吧。
“诸位!接下来的苇芽团,是延王陛下煞费苦心才请来的,曾在华清宫令圣上开怀!”大嗓门家丞的音量盖过乐器,让每个宾客听清他家主人的牌面,“现在,就请大家也来享受一下吧!”
说是苇芽团,人数却比在华清宫的时候更少了一些,因为节目被缩略了。很多与绳缚无关的剧情都在唱词里交代了,虽然令故事变得有些详略不得当,但拜此所赐,演出中的绳缚比例大幅增加了,绳缚由抢眼的佐料变成了主菜。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仅余天边的晚霞;在几堆篝火与上百根火炬的映照下,小涟与小凝的身姿更加摇曳。被紧紧捆绑的少女舞蹈、歌唱的情景,在美酒的加持下让观看者们纷纷进入了半梦半醒之间。故事的高潮时刻,一边向相国敬酒,小涟一边偷瞄了几眼周围的宾客。她惊讶地发现有几个舞娘也混杂期间,舞娘中更是混进了穿着舞娘服装的金盏。金盏的服装穿得比谁都更暴露,她依偎在一名肥硕的宾客身旁;这名肥硕的宾客身上,华丽而厚实的秋季出猎服装已经凌乱,胸口与衣袖上沾染了不少油渍;他眼睛死盯着小涟与小凝,看都不看就熟练地一把搂过金盏的腰,然后抓着金盏的后颈,把她的头部往自己的股间按下……
十一月初九,秋雨连绵。
终于,太常卿张垍如愿以偿地坐上了主宾席,虽然比他期待的晚了一个半月。和之前的露天表演不同,这次改在了室内。虽然是室内,却也宽阔明亮,不逊宫廷。所有的门口和窗户都挂上了塞满棉絮的厚帘,把令人发抖的寒气挡在外面;室内的天花板上垂下无数的雪白布匹,间杂着七彩丝绢;在房间的最外围,早已摆好了一圈铸铁的小炉子,小炉子里是通红的炭,炉子上烧着开水,温暖的蒸汽在层层幔帐中弥散开来,加上舞台边多层架子上数百油烛的燃烧,让房子里有如酷暑。宾客们纷纷脱下皮裘大氅,仅着短衣单裤,享受着身后侍女的扇风,听着幔帐中传出的迷蒙音乐,看着舞娘们轻柔的舞蹈,品尝美食与甘醴,互相致以华丽丽又轻飘飘的恭维。
在幔帐后面,乐师们的身边,小涟和小凝候场已久,尽管已经提前换上了轻薄的服装,汗水还是部分地浸湿了她们的衣服,并让麻绳吸收了去。登台献艺时,部分浸湿的衣料紧贴在身上,鲜明地透出皮肤的颜色;麻绳吃水收缩,更加用力地嵌入身体,令部分身体更泛殷红;绯色的脚掌踩在银灰地摊上,冷冷的灰衬托了脚丫暖暖的白,令观者看直了眼。在小涟与小凝的双人同台阶段,别开生面的华美舞蹈不断地引起阵阵掌声,全场最享受这掌声的莫过于太常卿张垍了,无比的满足简直让他的嘴角都咧得兜不住酒水了;而到二人劝酒的环节,张大人的饮酒姿势有意无意地跟圣上有些相像,旁人的欢呼和赞誉简直让他飘飘欲仙了。
十二月初九,小雪。
王将军的宾客陆陆续续也到齐了,但这里并不是将军的宅子,而是长安城墙东南角的一处角楼。作为原本在几个箱子上就能表演的节目,角楼里明明就有足够宽敞的场地,但廷尉却要求在室外表演。室外的石砖地面上原本就已经铺好了几层厚厚的草席,现在又被薄薄的一层积雪覆盖了。角楼四周的城墙上也竖起了一整排屏风,但这也完全起不到屏蔽寒风的作用,单纯令角楼下的百姓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而已。就在这样的寒风中,小涟与小凝一边发抖一边表演。虽然她们的服装也随之加厚了,但距离抵挡寒风侵袭的程度还差得远;然而,被捆绑的少女们在寒风中一边颤抖一边献舞的样子,反而让廷尉邀请来的文官武将二十几人更加兴奋了。
这次的表演,剧情更加缩略了,前边几乎没有什么铺垫,开场没多久就是小涟的捆绑亮相,而且小凝的登台也大大提前了。这种程度的缩减造成了故事明显的详略不得当,不过观众们也不怎么在乎的样子。而且原本,在小涟与小凝灌醉白猿、逃回人间的故事结束之后,就该是苇芽团的其他演员以官府派出的白猿讨伐队的身份表演各种杂耍,现在这段也改了,故事的结局改成由王将军率军出击,而小涟小凝二人为将军壮行。至于为什么已经逃出白猿魔爪的两个女孩子为什么还被绳子绑着,谁在乎呢?在演出结束的热烈气氛中,手脚冻得通红、还被绳子绑着发抖的少女面前,众宾客齐声高呼:“祝元帅府马军都统王将军旗开得胜,直捣渔阳,荡平贼寇,早日凯旋!”
天宝十五载正月十五,上元节,晴朗。
刚刚完成王将军的任务没几天,苇芽团就被梨园使邵公公直接叫回了华清宫。和上次来的时候不同,这时的华清宫更冷了,苇芽团进来的人也更少了。事实上,小涟已经连续几个月没见过团里原本的经济支柱,卖芦苇制品的大婶了。现在在华清宫里的苇芽团,完全是一个以小凝、小涟、端姨、琴师为中心,表演绳缚舞蹈的团队了,与原本的苇芽团区别甚大。反倒是,有一些原本都没见过的或者仅仅一面之缘的宫廷舞者,现在受邵公公指派和苇芽团一同练习缚舞。邵公公对原本的故事进行了大刀阔斧的修改,原本的白猿记的影子已经几乎找不到了,而是把绳缚舞蹈的要素融入了宫廷中原有的各种高雅、歌颂的节目中。为了应对如此巨大的变革,自从再入华清宫的一天起,直到上元节前夜,小涟她们都出力无余地勤勉练习着。
宫廷艺人间流传着一些传闻,说皇上可能不来了。但是去问的话,他们又对“宫外的”人们讳莫如深,什么也不愿多说。瞅准机会去问邵公公,邵公公倒也没有生气:
“圣人可能来也可能不来。”邵公公沉静的脸上带着近一个月以来一贯的阴霾,“但是如果圣人来了,你们却不在,那就是大问题了。所以无论圣人来不来,你们都得明天才能走。”说完,便不容置喙地转身离去了。
忐忑间,仰首翘望着,皇帝还是来了。苇芽团以饱满的精神和十足的干劲献艺,绳子绑得精准严密,舞步把握得巧妙优雅。只是,不知是皇帝性质太高还是怎样,那个晚上好像喝得特别多,待到苇芽团上场的时候,他已经有六分醉了,缚舞的表演内容也不知看进去三分没有。在劝酒的环节,皇帝一改之前的持重自若,每劝每饮,每饮每尽。离他的距离最近时不足一丈的小涟和小凝,感觉那股酒气都要扑到自己脸上来了。
那个晚上,因为皇帝醉倒,演出提前结束了。
演出结束,夜还未深。苇芽团、宫廷舞者、以及包括庞大哥在内的一些禁卫与公公,在内外层宫墙之间,点燃一小团篝火,载歌载舞,又过了一个难忘的上元节。然而,人数毕竟不多,欢聚一时之后,很早就四散去休息了。在分配给苇芽团的院子里,小涟远远望着长安城的方向,那边隐约能够传来喧嚣繁华的烟火气。隐隐约约,小涟眼前又浮现被人海簇拥着,成为众人瞩目焦点的场面了。
二月初七,大雪初霁。
街道上的积雪足有尺余深,而户部侍郎杨暄的暖室中温暖如春。杨暄+邀请的宾客中不仅有官宦豪门,更有富商大贾。此次深冬的欢聚,他们都带来了各自引以为豪的乐伎舞娘,在牛油大炷的环绕下轮番献艺。于是,塞北的歌谣,山西的鼓乐,江南的柔情,乃至大食商人带来的别国风貌,都在这暖室中一一显现了。
小涟和小凝所在的苇芽团作为主办者杨大人准备的团体,压轴出场。和她们一同登场的,还有十几名接触缚舞至多半个月的舞女,复杂的也做不来,仅壮声威。为了压缩时间、总结重点,这次演出再次删减了剧情,已经删减到没看过的人大概看不太懂的程度了。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来参加的人都知道这可是皇帝看过且很喜欢的节目,今晚的演出的第一名更是在知道节目单之前就已经确定是户部侍郎请来的苇芽团了。尽管如此,无论是小涟和小凝,还是身边临时抱佛脚的舞娘,无不尽心尽力,努力演出。演出结束时,听着宾客们早已准备好的溢美之词和杨暄满面春风的谦逊之词,小涟心中暗暗有些落寞,她已经太久没有在街道上、村庄中,面对成群的百姓,接受他们发自内心的惊叹了。
三月十一,小雨。
在越国公李峘的寿宴上,张灯结彩,宾客满门,苇芽团也再次登场。这已经是他们最近一个月以来参加的第八个寿宴了,拜寿的唱词也已经唱得很熟练了。虽说,用来拜寿的这段唱词原本是用给白猿劝酒的那段词改编的,而给白猿劝酒的片段更是用给白猿投毒的片段改编的,如今请她们表演这段等于请别人把自己灌醉,总感觉什么地方怪怪的;但是看着众宾客都喝得很高兴,小涟他们也就不再介怀了。
苇芽团下场之后,寿宴还在继续。在侧门外的小院子里搭着临时的棚子,里面挤满了刚下场正在换服装的演艺和后勤人员。小涟正让端姨给解着绳子,突然就看到一个衣着华丽的男人裹挟着满身酒气跌跌撞撞走了出来,他是刚才坐在越国公身边的人,年纪与越国公相仿,具体是什么身份则不清楚,反正肯定是位贵人。只见他直冲着等待解缚的小凝而去,琴师见了,立即强硬地迎上去用身体拦住,并恭敬地询问。琴师声音低沉,醉汉声音含混,小涟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端姨马上搂住小涟,把她往身后藏,小凝也自行躲藏到了其他人身后。
突然,金盏不知从哪钻了出来,逆着人流凑到了贵人身边,钻进笼罩着他的酒气中,咬着耳根轻声说着什么,同时另一只手把一小捆绳子送到贵人的手里。贵人掂了掂手里的绳子,恋恋不舍地看了看小凝的方向,“哼”了一声,用另一只手搂住了金盏,向后院的方向而去了。
四月二十一,晴热。
团长看着面前的金条,声音有点发抖:“您确定吗,这些真的是赏给我们的?”
“真的,你就收下吧。”管家捻着胡子,稳重地说,“我想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我家大人出身贫寒,能坚持读书并进京中进士,全靠妻家支持。如今请岳父岳母进京,非得展示点在蜀中坐拥良田千顷的岳父岳母所没见过的东西,才能为自己争回些脸面。你们曾经两入华清宫,表演的东西又这么震撼,我家大人高兴极了,特地跟我说把这些金子赏给你们的。”
团长千恩万谢,从小凝手中接过一块全新的绸缎手帕,轻轻地把几根金条放在里面,仔仔细细地裹了起来。看着团长把金条收好,管家突然望向了小涟,并缓步走到了小涟跟前。小涟不知何事,愣愣地看着管家。
管家摊开手给小涟看,他的手心里是另一根亮闪闪的金条。“大少爷托我问问你,愿不愿意陪他一晚上?”
小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要求了,熟练地回答:“对不起,我只会跳舞,别的方面恐怕没法帮你,请找别人吧。”同时眼睛四处瞟,不过金盏此时并不在。
管家似乎也不打算善罢甘休:“我家大公子并非粗俗之人,只是爱好宁静风雅,不喜欢被人打扰。他只是希望你能在夜里到他的房间里单独演出一曲,这样也不行吗?”
小涟还在考虑如何回答,端姨就发出了愤怒的声音:“别痴心妄想了!”她搂住小涟,两眼喷火地瞪着管家:“你当我们家小涟稀罕这点黄条子吗?小涟她不会被你们哄骗,去做这种卑猥的事情的!”
房间中一时死寂,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端姨身上,管家则面色铁青。终于,管家明显不悦地一挥手:“走吧!”说完背着手离去。
苇芽团回到他们在城外租赁的院子里,一路上气氛有些凝重。晚上,端姨给小涟洗了头发,一边给小凝也洗着头,一边轻声说:
“我年轻的时候啊,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也已经是苇芽团的舞娘了。”端姨语气舒缓,“从差不多你们现在这个年纪开始,身材也好,面目也清秀,体能也充沛,当时也是团里的台柱子。除了在城市里和各个乡镇轮流表演之外,偶尔也能被要求到一些官员或乡绅家里去,得到一些平时看不到的银子作为打赏。
“有那么一天,我被一位豪绅请去献舞。结束之后他也不放我走,当天晚上我就被他弄脏了。”端姨语气依旧平静,但是不知何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等我哭着跑回苇芽团求他们帮助,才知道,官府是不可能为我们出头的。甚至,他们会觉得,我们去别人家给表演只是个幌子,真正目的就是为了出卖肉体……”
“……谢谢端姨。”小涟怯怯地说,“谢谢你保护我们……”
端姨充满慈爱地看着小涟,并抚摸着小凝的头发。“不是我保护你们,是你们命好。”她说,“进入华清宫,在圣上面前演出了之后,你们就变得一般的艺人不一样啦,任谁都会高看你们一眼,连我们也跟着鸡犬升天了。如果有人想玷污你们,就是在污损天子的门砖。以后,再找到真心诚意、愿意给你们名分的男人,就能够彻底摆脱惴惴不安的生活,进入干净世界,度过安逸的一生了。”
那个晚上,天朗气清,小涟迟迟没有睡着。她感觉自己的思维很清晰,身体却很僵硬,好像被冻住了似的。所谓“找到真心诚意、愿意给你们名分的男人”,应该就是被商人、小吏娶走或者给官员当妾的委婉说法吧,小涟想象了一下这个未来,却发现自己对此完全没有什么概念,什么也想象不出来;又想象了一下“就这样一直做艺人”这个未来,隐隐约约地有些欣喜,但又被担忧笼罩,同样看不到什么光明的未来。
就这样,借着端姨的回顾过往,小涟第一次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举目四望。她看到的,是自己在洪流中一块小石子,因为极大的幸运而被冲上了河流中耸立的大石块,成功脱离了脚下那些对命运毫无挣扎之力的泥水;但她自己身上还是沾满了无法擦拭的污泥,倘若能够被过河的人的鞋底踩走,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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